“傳承”這樣的抽象概念，瞬間落回煙火人間，打破時空，生生不息。

從故宮博物院退休的“老單”單霽翔，走出宮門后，這次真的走向了大千世界。在首檔聚焦世界遺產的文化綜藝《萬里走單騎》中，他化身一個新晉男團的團長，行走萬里，用腳丈量中國的世界遺產。

在1月31日首播的節(jié)目第一期，單霽翔初遇黃覺、馬伯騫，就送了一人一雙布鞋，宣告“布鞋男團”成團。在接下來的節(jié)目中，他和嘉賓們穿著布鞋，日均步行超3萬步，從良渚古城、杭州西湖、蘇州園林，到青城山都江堰、鼓浪嶼、武當山……12處世界遺產地的隱秘和偉大，或將在他們的行走中得到更多“應援”。

是世界遺產，更是生活家園

在《萬里走單騎》總導演張龍看來，這檔節(jié)目和其他文化類綜藝或旅行類綜藝相比，最大的不同在于，它要傳達的核心是闡明世界遺產的價值。

剛剛播出的節(jié)目第二期來到廈門鼓浪嶼，這是一個“國際社區(qū)”，在專家的建議下，“布鞋男團”要帶著觀眾領略7種不同風格的建筑。然而，鼓浪嶼上不能開車，交通全靠腿，如何在有限時間內完成這項任務，同時又讓節(jié)目好看?

這期節(jié)目把“男團”分成了兩組，一組由單霽翔帶隊，走以輸出知識點為主的路線，另一組則走體驗路線。“未來我們還想在一些建筑旁立一個二維碼，游客來了掃一掃，就能看到節(jié)目中對建筑長知識又好玩的介紹。”

事實上，《萬里走單騎》并不僅僅是“布鞋男團”的行走，他們每到一處，就恨不能“消失”在當地人群中——就像世界遺產不僅僅是遺產，更是當地人的生活家園。鼓浪嶼本身就是一個社區(qū)，島上還有一個廈門二中的初中部，一代一代的鼓浪嶼少年從這里畢業(yè)，走向島外的世界。而位于湘西的永順老司城遺址，里面則有一個500戶人家的村子，從古繁衍至今。

“我不是演員，不演不裝，節(jié)目也沒有劇本，我們的狀態(tài)就是三個：一個是不斷地走，一個是和遇到的人對話，一個是體驗。”單霽翔說，“我們在良渚磨玉，在土樓夯土，在普洱炒茶，通過自己的體驗來和觀眾分享。”

云南普洱景邁山是一個正在申遺過程中的地點，節(jié)目組在前期踩點時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，這里就算是最普通的茶農，都對申遺這件事非常了解。“有的少數民族茶農，漢語表達不是特別好，但他們都對申遺非常熱情，也比我們對世界遺產的價值認知更有深度。”張龍說，“他們已經把這件事當成自己的日常。”

為了不讓柏油路瀝青的氣味影響茶樹的香氣，當地只要一進入茶山的范圍，路就是用石子鋪成的。盡管很顛簸，盡管維護成本更大，但為了保護景邁山，當地人愿意做這樣的選擇。

他們對良渚遺址“動手”了

《萬里走單騎》的開篇選擇良渚，單霽翔說“因為它實證了中華文明5000年”。2019年，良渚古城遺址申遺成功，成為中國最新的一處世界遺產。事實上，在綜藝之外，良渚正在努力讓自己走進更多人的視野，甚至成為生活的一部分。

陶豫，杭州良渚遺址管理區(qū)管理委員會(以下簡稱“管委會”)文物與遺產管理局局長，他介紹，管委會成立于2001年，已經有20年的“歷史”，在5000多年的良渚遺址面前，如何保護好，如何傳承好，是它自成立之初就肩負的兩大使命。

早在2010年，良渚考古遺址公園就成為第一批國家考古遺址公園。在面積3.66平方公里的公園里，觀眾來了，能干什么?

陶豫坦言，對于初來乍到的普通人，良渚遺址的“觀賞性”并沒有那么強，有句話叫做“地下氣象萬千，地上土丘一片”;而且5000多年的文明距今太過遙遠，如果再造還原那個時代的人與生活，目前還缺乏足夠的證據。

既要好看又要科學，管委會找到了一種藝術表現(xiàn)形式。“除了陳列在博物館里的文物，在南城墻的考古現(xiàn)場，我們用一種‘金屬網格’的展陳手段，來表現(xiàn)當時良渚人的生活。你能看到‘他們’在水城門撐著竹筏運送貨物，也能看到‘他們’隱隱約約穿著衣服，但衣服是什么樣，我們不知道，留待今后的科學解答。”陶豫說，這樣的“金屬網格”在古河道旁的手工作坊區(qū)，則呈現(xiàn)了各種勞作的場景，比如燒陶、制玉、紡織等。

想讓普通人走近世界遺產，“動手”是最具效果的方式。2020年，管委會和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合作，在良渚古城舉辦了14期公眾考古。這項活動通過志愿者招募的方式，入選者需要先進行一個考古培訓，掌握考古作業(yè)的標準流程，“用什么工具”“怎么挖”，培訓合格后，在考古專家的指導下，親身到考古現(xiàn)場進行發(fā)掘——注意，這不是演習。

當這些“考古實習生”真的在這片幾千年前人類居住過的土地上，親手觸摸到土層中的紡輪、陶片，時空的隔閡就被彌合了。好消息是，如果條件允許，在今年每周末都將舉辦這樣的公眾考古活動。

除了公眾考古，良渚還在做“實驗考古”，這來源于遺址公園在做現(xiàn)場展示時遇到的難題，“比如良渚時期的建筑是怎么建造的，以前只能通過圖片或者視頻，現(xiàn)在我們想讓觀眾看到，甚至體驗到”。

于是，遺址公園特別開辟了一個5000多平方米的實驗考古區(qū)，由考古和建筑界的專業(yè)人員從夯筑地基開始，以良渚時期的方式，在現(xiàn)場蓋房子，目前已經搭起了一個半成品。觀眾來到這里，也可以體驗夯地基的“體力活”。

“我們打算用5年左右的時間，真正打造出一個實驗考古區(qū)，請有專業(yè)背景或實操經驗的人，加入到我們的工匠隊伍，除了蓋房子，我們還可以燒陶、紡織……”陶豫說。

世界遺產給當地人帶來了什么

單霽翔說：“在很多游客的眼中，這些世界遺產地僅僅是風景名勝。那么，世界遺產的價值何在，給當地老百姓和經濟社會發(fā)展帶來了什么，這些都需要告訴公眾，這是《萬里走單騎》的初衷所在。”

單霽翔以鼓浪嶼為例，作為一個國際社區(qū)，又是旅游勝地，申遺成功后，不僅沒有無限制接納游客，反而從限流6萬人調整到5萬人，其中1.5萬是當地民眾。教育、醫(yī)療等配套依然保留在島上，沒有為了開發(fā)旅游而犧牲當地人的尊嚴和權益。

盛淑彥是一名85后攝影師，家就在良渚古城，朋友圈照片全是她拍的良渚“寫真”。“以前上大學，要跟同學解釋一大圈，我家在良渚古城，古城在杭州余杭區(qū)的什么位置……現(xiàn)在只要說良渚，大家就知道了。”盛淑彥說，因為環(huán)境越來越好，為她的攝影提供了取之不盡的素材。

看了《萬里走單騎》第一期，盛淑彥覺得，自己以后更不用解釋良渚是什么了。而且她發(fā)現(xiàn)，越來越多和她一樣的年輕人，開始在良渚攝影、寫生、辦讀書會……對周邊居民來說，良渚是世界遺產，更是他們生活的地方。

家門口有了世界遺產，除了高興、自豪的心理福利，當地人更得到了切實的好處。陶豫介紹，最明顯的是環(huán)境的變化。在42平方公里的良渚遺址保護區(qū)范圍內，礦山全部關閉，污染企業(yè)全部搬遷，青山綠水中的村子回來了;環(huán)境好了，產業(yè)也實現(xiàn)了更新?lián)Q代，文旅融合的民宿開起來了，遺址公園本身也帶來大量就業(yè)機會。

有時候，當地人還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。有一天，住在附近的一家人到良渚考古遺址公園游玩，爺爺在實驗考古區(qū)看到了木骨泥墻和榫卯結構，興奮地對小孫子說：“我小時候也是這么搭房子的啊!”

“傳承”這樣的抽象概念，瞬間落回煙火人間，打破時空，生生不息。
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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